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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京官的曾国藩

2018-10-16 16:27:39

  做京官的曾国藩

  李冬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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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4

  李冬君

  往京师去

  在一百多年前的大清国里,有一隅之地,名曰湖湘。它头枕洞庭湖,怀抱湘江,有一种忧愤的情绪,自古以来便在这里激荡,然后不舍昼夜,流入长江。

  忧愤从那个浪漫的屈原开始,接着便来了个贾谊,一直流到王船山。沉郁至近代,到了嘉庆年间,一个名叫曾国藩的人,降临湘乡。

  他出生时,曾祖在堂,老人70了,名曰曾竟希。这一夜,曾祖梦见有巨蟒旋于空中,从天而降,绕宅而入,盘踞于室庭之内,良久方去。一惊而寤,就听到曾孙生了。曾祖大喜曰“曾氏门闾,行将大矣”,可想而知,他有多么欢乐。

  就这样,曾国藩来到了人世,自他出生以后,祥瑞便接踵而至。据说,他家老屋子后面,原有一棵古树,为藤所缠,行将槁矣,而藤却欣欣向荣,日益伸展,若巨蟒盘旋,枝繁叶茂,垂荫一亩,老人用了神秘的话语,把神话带到家里。

  果然天赋异禀,曾国藩幼小时,便端重安详,俨然若有宰相貌。

  自初生至三岁,庭户内外,不闻啼泣声。母亲忙里忙外,他每日立于祖母身旁,纺车之侧,静静地,看花开,闻鸟语,若有所思。曾家世代务农,终于得了一颗读书的种子。五岁时,受学于庭,牙牙学语,即学圣人言:人之初,性本善。而老头却讲故事,讲得神秘兮兮,讲到曾国藩六岁那年,再也讲不动了,便一笑而逝,可曾家上下,难免悲泣。

  生在嘉庆朝,曾国藩没唱过流行歌曲,因为朝廷上有一位神经衰弱的皇帝,治国就用一个字:“禁”!在他出生之前,就禁了流行歌曲。流行歌曲关乎王朝气运,尤其是儿歌,童言无忌,直达天机。还有“亡国之音哀以思”,皇帝最忌讳“惨惨、凄凄、戚戚”,以为是不祥之音。

  禁了流行歌曲,又禁毁坊肆及家藏小说,王朝气数,已可想而知。以“禁”治国,文化式微,然而天算之学,却兴盛起来,成为显学。

  如果说康熙纂《数理精蕴》,其意如文王演周易,尚有天下未定、天命未归的远虑,那么,晚清学者的天算之学,则未尝没有天命变易的意味在里面,此乃乱世之前兆的飘摇。

  嘉庆朝20余年,治国平天下的功夫,全下在白莲教身上了。还在曾国藩五岁那年,就破获了滦州石佛口王氏世传“邪教”案。王氏之教,缘于日本香道,明代王森自称闻香教主,后来又称清茶门,改了茶道,传了有200余年。此教一破,为首者凌迟,族人流放,习教者为奴。

  嘉庆朝的最后几年,正是曾国藩成长的关键时间,白莲教被镇压了,此时他才十岁,冥冥中的一些事情,有时真的说不清,只好归之于宿命。后来,太平天国兴起时,偏偏遇到了这个当年不过十岁的孩子,而他仿佛就是这场运动的天敌,专门等着运动到来,放出他人生的胜负手。

  他十岁那一年,弟弟国潢出生,父亲笑着对他说:“汝今有弟矣。”

  命作时文一篇,题曰:“兄弟怡怡”。文成,父喜曰:文有至性语,必能孝悌矣!父执欧阳沧溟先生来,又命以“共登青云梯”为题试律,诗成,欧阳先生览而称善,曰:乃金华殿中人语也。他发现了这样一个当官的苗子,大喜之下,便将女儿许配给他,真是“诗中自有颜如玉”了。

  该年7月,嘉庆帝卒于热河,8月,道光帝就即位了,王朝史不过如此。

  嘉庆朝是个拐点,虽承盛世遗韵,而衰像已然,至道光帝,便跌入谷底了。嘉庆被困于“邪教”,而道光,除了“邪教”,还受制于烟毒。嘉庆帝只管禁,可越禁问题越多,他撒手一去,问题就多成了罗锅,都要那道光帝来背着。禁鸦片禁出了鸦片战争,反“邪教”反出了太平天国。

  鸦片从元代传入中国,本是作为药物来用的,这在《回回药方》里有记载,到了明代,中国人学会了提取的方法,自己也能生产鸦片,但主要还是作为药物来用的,这在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中有记载。后来,鸦片与烟草混合,而有了鸦片烟,它不是药品,而是吸食品。清康熙年间,鸦片烟从南洋传到台湾,康熙收复台湾,顺便将鸦片烟也收来了。起初,鸦片烟流行于闽粤沿海一带,到了雍正朝,开始泛滥,危害性显出来,雍正下了禁烟令,区分了鸦片和鸦片烟,只禁鸦片烟,不禁鸦片。

  乾隆朝也是如此。可是,到了嘉庆朝,就采取一刀切,统统都禁了。

  可哪里禁得住呢?乾隆朝进口鸦片,起初,每年只有一百来箱,后来逐步增加到一千来箱,嘉庆朝一禁,反而涨到了每年进口两千多箱。禁到道光初年,竟输入鸦片约四、五千箱,不过几年,其势翻番,鸦片输入每年达一万多箱,烟毒泛滥起来,从闽、粤沿海一带,跑到中原来。

  曾国藩也从湘乡走出来应试,一试而中,便落脚在岳麓书院,准备乡试。在书院里,他试辄第一,应乡试,果然中举。然后,一鼓作气出湖湘,上溯京师,寓长沙会馆,应会试。

  留京师读书,他开了眼界,遂于《四书》之外读经史,于时文之暇嗜古文。然而,为己之学,难于应“试”,天下之志,何济于“试”?古文于“试”无补,他一分心,便落了第。

  放榜后,他收拾行装下江南,由清江、扬州、金陵溯江而归。归途,借银百两,过金陵一挥而就,尽以购书,银不足,则抵押衣物,豪迈的“湖上三更邀月饮,天边万岭挟舟行”。

  农家子,花钱大手脚,不知者,还以为是京师习气,实则,他性情中,有乃祖当年浪子风,曾于京师赋诗:“尊前瓦注曾千局,脚底红尘即九州。自笑此身何处著?笙歌丛里合闲游。”顺风扬帆,一路读史归来,陈所购《廿三史》,父知之惊喜,诫曰:尔借钱买书,能悉心读之,斯不负耳。毕竟是农家子,播一粒种子,便要一分收益,由是战战兢兢,侵晨起读,中夜而休,足不出户者几一年。

  再谋入都会试,无以为资,贷钱三十二缗以行,至京师,仅馀三缗。正月入都,四月考,自离家以来,他心无旁骛,惟有应试。这一次,他中了进士,还点了翰林,更名为“曾国藩”。

  这一年,他才二十八岁,乃祖乃父,望穿秋水,老眼昏花中,当如何欢喜?

  看林则徐

  过了三个来月,他请假出都,与郭蒿焘等人,同归故里。

  一路行来,道出襄、樊,行舟遇大风,惊涛骇浪,邻舟数十,鲜有完者,可他谈笑风生,依然舟行无恙。前后行了约四个月,终于回到家里,亲友接踵而来,为他庆贺。

  乃父设宴,酒罢,祖父星冈公语曰:吾家世代以农为业,虽富贵,毋失其本。他做翰林,事业方长,家中食用,不要让他操心。此后,他居京师,为官十余年,不知有家累也。

  曾家种菜、养猪、耕读,运势方兴;清廷一禁再禁,三令五申,反被鸦片烟淘虚了国本,抽干了白银,国势日渐萎顿。星冈公治家,立定根本,终有所成,道光帝治国,喜欢折腾。

  黄爵滋上疏,不仅要禁烟,还要戒烟,甚至要以死罪重治吸食者。戒烟以一年为期,逾期还吸的人,平民处以死刑,官吏加等治罪,子孙都不能应试。林则徐也上奏,支持黄的主张,他说:法要从严,如果放任自流,数十年后,中国就没有可以御敌之兵了,也没有可以充饷之银了。

  话说到这份上,皇帝能不胆战心惊?银子是命根子,都流走了,那是王权遗精啊,皇帝岂能亏损!这几位“猛男”君臣,真的义愤填膺,一着急,就派了林则徐去广东查禁鸦片。

  林一到广东,就将屁股坐在广州,把脑袋伸到澳门去“看世界”,按中国文化的老例——屁股决定脑袋,林的屁股,还坐在传统的天下观里,在天下观里“看世界”,他能“看”到什么?

  他看到夷人两腿僵直,引上岸来,一砍一个倒;看到没有中华茶叶,夷人就活不了;还看到……可他却没看到最要紧的一点,道光命他为钦差,表面上禁鸦片,实际上抽紧银根。

  禁鸦片是“喻于义”,抽银根是“喻于利”,打着禁鸦片的幌子,去解决帝国的财政危机。可林则徐是君子,爱惜自己的名声,只知“喻于义”。稍有阅历者都知道,一定有许多白银流到中间环节去了,所谓“白银外流”,只是个笼统的说法,其实还应该问一下,真正流出去的有多少?有多少被贪官污吏拿了回扣?只要把银子拿回来,他就交差了。因此,他本应该去反腐,像老和尚敲木鱼一样,去敲打那些贪官污吏,让他们将银子,一点一点,都吐出来。可他宁肯对外开战,也不敢去触动官僚体系,更不愿担戴“喻于利”的名声。世界还没有“看”明白,他就玩了一把火,在虎门烧了两万多箱鸦片。

  林大人亦由“猛男”,突然变成了“伟哥”,史书上都这么说,看起来真不错。

  可这把火一烧,有多少贪官污吏从此逃之夭夭?官吏解了忧,就对他赞不绝口,接着又暗示夷人,将他们送走,一直送到天朝的大门口——天津。将点燃战争的皮球,轻轻一拨,又传给了道光帝。倒霉的是道光帝,他本想查出白银来,大捞一笔,缓解危机,结果反而引火烧身,一亏到底。

  “天津”,顾名思义,是“天子的渡口”,其实,也就是北京的“门脸”,竟然出现了夷人的炮舰,于是,道光帝大骂林则徐:看汝以何词对朕也!他再也不敢意气用事了,派了一个擅长面子外交的官员琦善,让他来维护天朝“门脸”,结果是,英夷难“抚”,居然要割地、赔款、加开通商口岸。

  眼见“抚夷”失败,又想“剿夷”,“剿夷”要用兵,用兵要花钱,钱从哪里来?皇帝抄了琦善的家去“剿夷”,打了两仗,签了一纸条约,约定割让香港,赔银2100万元,开五口通商。

  不过,英夷没有入主中原的企图,反倒使帝国放心了,条约只是让利,并未触犯王权,因此,让利之后,帝国依然高枕无忧。有趣的是,清廷重修《大清一统志》,来修补崩溃的天下观。

  这些事件,就发生在曾国藩做京官的头两、三年,当时他人微言轻,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的看法可能比较接近恩师穆彰阿,有些同情琦善。当道光帝命立即处决琦善时,穆彰阿进言:不审而斩,于法不宜。于是,改命将琦善押解回京受审,穆彰阿嘱咐押解者慢行,行了两个多月,帝怒已消,一求情,便将琦善从轻发落了。穆彰阿的态度,也许影响了曾国藩对整个事件的看法,他在日记里,盛赞皇帝,“真大圣虚怀,非汉唐以下人主所可拟矣”,还说,天久不雨,而甘霖忽至,天人感应,何其神也!

  何以“神”呢?就因为皇上从谏若流,重新起用了琦善等人,枯杨生花了。

  后来,他的儿子曾纪泽出任英国公使时,在光绪五年八月二十日的日记里,谈到了对林则徐的看法,这些看法,其实就是他们父子共同的看法。曾纪泽在日记里说:西方人初入华境时,都很驯良,不敢乱说乱动。林则徐要禁烟,他们不反对,要阻白银外流,就接受用茶叶换烟土。可签了约以后,那些承办茶叶的官员,却用掺了恶草、粗纸的劣茶给他们,他们虽有违言,却还不敢决裂。可林还要得寸进尺,对违禁贩烟者,要用中国刑法,处以死刑,英人不悦,亦勉强应允;林还不满意,又提出贩烟之船,其他货物也要没收充公,船上的人都要治罪,这才导致英人坚决反对,并以此为借口发动战争。

  战火一起,英军船坚炮利,所向披靡,清军水师小艇不堪一击,顷刻之间,粉碎倾覆,死者无数,可林则徐却谎言胜利。其后事情明了,道光帝拿他问罪,他还不服,依然官服不改,悬旗鸣炮游于江淮之间,还逢人就诉冤曲。伦敦有个蜡人馆,各国的名人像蜡塑在里面,本来英人敬他禁烟,将他的蜡像也放在里面,而且放在很显眼的位置,后来知其讳败为胜,遂撤去。有不知情者,谓林文忠公如在,外患当不至此。还有为之讼冤,甚至以尸谏者,故曾纪泽叹人心易欺如此,天下之是非岂易明白也!

  知遇皇帝

  战争在东南沿海进行,与关心战争相比,曾国藩更加重视修身。

  使修身成为日课,把修身写成日记,他用理学的锉刀,不断修理自己。

  还是翻开他的日记看看吧,看他每天怎样立志、起誓,怎样反省自己。

  随便翻开一页,道光二十三年一月二十六日。这一天,雨雪交加,老婆一直生病,他陪着老婆,一时烦闷缠身,体不舒畅,他立马警觉起来:“余今闷损至此,盖周身皆私意私欲缠拢矣,尚何以自拔哉!立志今年自新,重起炉也,痛与血战一番。而半月以来,暴弃一至于此,何以为人!”第二天,他去朋友家赴喜筵,见了两女子,大概说了几句笑话,他便自责:“放荡至此,与禽兽何异!”

  对于这一个月,他做了一次小结,认为自己,自正月以来,日日颓放的过了一月,然后痛责自己:志之不立,可以为人乎!这就是修身了,用圣化的模子来铸造自己,校正自己,日日修理。修身的秘诀,是将人的标准定得很高,纯然一个理想人,用理想人来否定现实人——“无我”。

  用“无我”来否定“我”,这样的否定,其实很残忍:“使人不成其为人”。

  如果只有一个月,熬一熬也就算了,问题是,永远熬下去,熬出个圣人来。

  一月份过去了,再来看二月:初一日,他一早便到长沙会馆去,先敬神,然后,拜客五家,太累了!两眼发蒙,不能读书,他便说自己偷安,使身体日见疲软,连个小体都养不好。

  身是小体,其累如此,心是大体,其累亦如此,他自责“心不专一,杂而无主”,久而久之,“酿为心病”,也是因为居敬功夫不够,而伤了心之大体。然后,他指出,要居敬养体。

  末了,他还不忘补充一句:“言出汝口,而汝背之,是何肺肠?”这样做人,还有何乐趣?可他却乐此不彼,自己斗自己!没过几天,他又将自己揪出来,狠批了一次,自问:“直是鬼蜮情状,遑问其他?”就因为文人雅集,他写了一首诗,有点油滑,他就用一个“诚”字来拷问自己。

  他给家里写信,训勉他的兄弟们,要求他们以立志有恒为本,且作《五箴》以共勉:一曰立志,二曰居敬,三曰主静,四曰谨言,五曰有恒。作为修身之“用”来说,这些都很好,可修得“体”之不存——“无我”了,谁来“用”呢?他拿着记日记的日课册,去请理学先生倭艮峰批解。

  每一回,倭先生都要在他的日课上面,很认真地写几句评语。有一天,他喝了一点酒,大概有些醉意,观人围棋,忍不住攘臂代谋,被人指责。可他却屡惩屡忘,依然如故。事后,他痛责自己:“直不是人!”倭先生对此评曰:要将一切闲思维、闲应酬、闲言语都扫除掉,专心一意,钻进里面,安身立命,务要另换一个人出来,方是功夫进步,愿共勉之!要扫除的,是“人欲”之我,要钻进里面安身立命,还要从其中另换出来的那个人,当然就是“天理”之我了,新的我已脱胎换骨,纯然天理。

  这样的“我”,是理学的“试管婴儿”,将天理的胚胎植入自我的躯壳,然后从自我里面生出一个新的我,像朱熹说得那样,用“抱鸡卵”的功夫,将新我孵化出来,用“猛火煮”的功夫,将旧我熔化掉,这便是理学的新陈代谢了。这样折腾自己,便是自虐,修身修到这一步,理学也疯了?曾国藩自然不敢这样发问,但他毕竟还没有修到倭先生那地步,只是收敛了一些自己身上的豪杰气概。

  道光二十二年、二十三年这两年,他师友倭仁,修身最勤最严,以后逐渐松弛,道光二十四年以后的日记,虽也时有自责自问,但口气已不那么严厉,而且问责也不那么严厉和勤快了。

  他一边修身,一边做学问,两手抓,两手都很硬,将这两方面都抓得很紧。

  可修身养性,那毕竟是治己,还不是治国,治己是内圣,治国是外王,治己先治心,治国先学礼,所谓经济之学、治世之术,都集中于礼,治己用理学,治国用礼学,还是老路子。

  自从补了翰林院侍讲的缺,他仕途风顺,不久,又奉旨升授礼部右侍郎,皇上召见了他,对他很欣赏,因为,他不仅“每有奏对,恒称上意”,而且“有事加班,不待期日”。在部司员,也都服他办事条理精密,敢担当。当时,礼部里有土地祠,祠内供着先儒韩愈,可礼部之祠同时还供着孔子木主,胥吏相沿,莫知所自,他取木主焚化,而为文以祀韩子,没过几个月,又奉旨兼署兵部右侍郎。

  他敢冒大不韪,烧了孔子木主,说明他懂礼。不久,他又上奏,建议皇上循圣祖仁皇帝逐日进讲之例。疏入,皇帝详加披览,以为“深堪嘉纳”,一高兴,就给他加了二级,还赐封三代,皆封光禄大夫。皇帝看他越来越顺眼,让他兼署工部左侍郎,还将他从兵部右侍郎迁至兵部左侍郎,又命他兼署刑部左侍郎,不出几年,当官就当到这份上,真可谓恩宠了,此前还从未曾有过,他成了幸运儿。

  可他哪是自满于受宠的人!居然又上了一道《敬陈圣德三端预防流弊折》,开篇就说:皇上求治,却很少听到逆耳之言,他说,国难当头,皇上要有风度,大臣要有风骨,为天下砥柱!

  其言“多切直”,疏入时,恐有不测之虞。可皇上没有责怪,反而说他“意在陈善责难,预防流弊,虽迂腐欠通,意尚可取”,并表白自己,自即位以来,凡大小臣工章奏,于国计民生用人行政有益的,无不立见施行;讲的道理有益身心的,我都带在身边,以便阅览;其言难行者,我亦有驳斥,有回答,哪有以“毋庸议”三字置之不论的?还指出他的奏折,或过激,未能持平;或偏见,拘执太甚。

  然后,语重心长地说,我念你意在进言,从未加以斥责,你说人君一念自矜,必至喜谀恶直等语,这很重要。我是个德薄的人,夙兴夜寐,还怕有检查不到的地方,若因一二过当之言,而不听取你的意见,就是骄矜了。我思为君之难,你们亦当思为臣之不易,互相勉励,国家才可以收到实效。

  这几句话,比封官还抓他的心,不光恩宠,还有知遇,用中国传统来说,可谓英明。

  (作者近著《回到古典世界——从希腊到中国》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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