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丫很少接受采访,总怕讲多错多。上海电视节的论坛上,主持人请她展望电视的未来,她说:“媒体承担的功能比较多,比如说宣传的功能、监督的功能、教育的功能、娱乐轻松的功能。我不知道在未来我们有哪些路可以走,但是我知道至少有一些路是不能走的。第一个就是不能以收视率作为衡量的标准,‘开心辞典’收视率最高的高峰居然是那个彩铃。第二我就说,能不能少点亲人间恶言相向的节目?那种婆婆妈妈吵架的情感类……作为主持人,其实是有一个弘扬价值观的责任。我们能不能守住一个底线,就是温暖、力量、善意。”
“开心辞典”制片人刘正举说:“综艺节目的正常寿命是3~10年,在现有的央视栏目里,第一期就出现在节目里,并且被节目托着走的,大概只有王小丫。”从这个角度讲,她是很幸运的,很多没有节目的知名主持人,慢慢也就湮灭了。
如今,本来属于财经频道的“开心辞典”被调整到了综艺频道,王小丫考虑到自己的年龄,认为留在财经频道更合适。“现在跟以前二三十几岁的时候有很大不同,就是更注重生活,更注重现实生活反射在你内心中的感受,而不是你本身去折腾点儿什么。每天在灯底下捯饬好了粉墨登场,十几年了,也挺累的。”
寻找自信
14年前,好朋友阿果已经在央视做主持人了,在凉山彝族自治州长大的王小丫还在四川一家报社当记者,阿果说北京特好,“我想也可以跟着去”。恰好她所在的报社倒闭了。多年后有朋友问她,假如报社一直活着,她会怎么样?王小丫说:“我一定在成都的某个角落涮火锅呢!”
她来到当时的北京广播学院戏文系学习编剧专业。央视制片人陈晓卿介绍她到一个叫“供求热线”的节目实习,相当于二类广告,客户把一个产品比如面条机拿给她,王小丫要在一分钟里说清面条机的所有功能和客户的联系方式。
“那个节目对我特别重要。”通过它,她从文字表达跳跃到了语言表达,学会如何简洁明了地讲话,尽可能在短时间里传递最大的信息量,也尽量不使用成语,“电视要通过朴素的方式表达你心中的文化价值观,而不是以咬文嚼字的方式,电视一定是把复杂的往简单了说。”
王小丫说,少年时她是个沉默的小孩。“我觉得我内心挺自信的,可能表达上不够有自信。我是很怕考试的人,我会梦到快要考试,书完全是空的,一页一页粘得很紧,硬邦邦的,不蘸口水分不开。”她不断以他人为坐标寻找自信。看到特别漂亮的姐姐会唱歌,会背很多《毛大大语录》,“就从她们身上找到一点点和我像的地方,我觉得自己长大也能成为那样的人,那我就自信很多。”
这个寻找自信的过程一直没有停止过,“严格地说,现在我也没有完全建立自信。”她说她经常看体育比赛看到泪流满面。“我特别理解郑大世,他的眼泪在释放他的紧张和压力。”
这次世界杯,“足球狂欢夜”找她做直播,考虑再三她还是拒绝了。“因为我真不懂,我只能看球员状态。当节目主持人时间长了,越往后越不能接受垫话和可说可不说的话,不是流畅就够了,还要有内容、有实际信息,这是第一步。如果在信息上还有诚恳的情感,这是第二步。第三步,内容和情感加在一起还能表达你的情怀和价值观。我觉得真正的谈话应该有这三层。”
王小丫认为自己最大的优势在于诚恳,有人评价她做节目时很笨,不过她肯定属于情商很高的女人。
自比阿庆嫂
“开心辞典”的第一期,王小丫并非焦点,第一个主考官是黄安,王小丫的任务是他的副手——一个负责挑动气氛的人。此前,她从没主持过带观众的节目。10年前,主持人还习惯于对着摄像机背稿,很少有直接面对观众的节目,所以他们要找一个有舞台经验的主持。在广院进修时,老师告诉王小丫要把镜头拟人化,当她第一次面对观众时,内心的不安可以想象。“你看着我一张脸笑得很灿烂,但内心没有兴奋,为了兴奋而兴奋。我不知道着力点在哪儿,所以肯定做不好。”
据黄安的回忆,王小丫在旁边不停地偷艺,直到取代了他。工作中的王小丫自比阿庆嫂,她会照顾到每个人的情绪,“我想给人温暖的感觉”。她说,有一期“开心辞典”来了国旗班的战士,与他们握手时,她握到了一手冰凉的汗,他们承载的不是个人的游戏,而是代表了政治任务。“当时我觉得窘迫特别尴尬,内心充满悲悯的人不会愿意把人整成这样。可能我内心对感受很看重,甚至觉得感受的过程比结果还重要。”
“开心辞典”的原版是“百万富翁”,那个主持人白发苍苍,经常呵斥选手,当然他们的奖金高达百万元,选手们宁愿忍受呵斥。王小丫认为她做不到,一是奖品只是家用电器,二是她以女性的身份,更希望别人感受到她的温良,而不是严厉。
电视上的她和现实中的她其实是有些区别的,央视有一期“人物”栏目做了一期她的专辑,她的眼睛迷离地凝视镜头,语速慢条斯理,声音很轻,讲一些对生活、感情的感悟。熟悉的朋友笑话她:“那是你吗?”用同事的话讲,她在生活中豪爽,讲话也噼里啪啦。“我还是属于文学青年那种,有意思的文字会反复地用特酸的词儿,咀嚼。”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突然看到有人恶狠狠地骂你,谁都不舒服吧?但在这样情况下你还能保持一个平常心和温良的心态,需要你不断付出心力修炼。我说的坚定是不仅包括体力和精力上的付出,另一方面,心态上你要保持,不管是在享受赞美还是在受到攻击的情况下,你的目光都是柔和的。目光是装不出来的,你必须要由心、由内到外的这样一种释放,你必须保持对这个世界的好奇。早晨出太阳你还觉得挺高兴的,今年春天来得那么晚,看见第一朵报春花的时候,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欣喜。”她说。
“电视的特点就是你不能松弛,像一支蜡烛一样始终都在燃烧。天天这么燃烧的话,突然有一天观众说你燃烧得有点儿过了,歇歇吧,我觉得是一种解脱,不是危机感。不能说盼望,但我特别想有一个被动的理由。我是水瓶座,挺悲观的。主持人这个工作,灯一亮你特别不高兴也得上去,灯一拉就蔫儿。我觉得这种状态不可以特别长久。什么东西都不能太挥霍了,还是取一个平衡点吧。”
(摘自《三联生活周刊》2010年第2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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