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一早去放牛 野菜辣椒当午餐 （2005-12-26）

早报记者 周文天 陈辉楠 责任编辑 刘海阳 2005-12-26 2:08:05

昨日，记者完成了7名儿童家庭的走访，这些孩子的贫困程度超出记者想象，每找到一个孩子，记者都要坐车经过几十公里的盘山公路，甚至只有步行才能抵达。这些孩子生活的地方，由于交通不便、经济非常落后，生活十分贫困。

在此次赴上海的7个思茅孩子中，有5个来自西盟佤族自治县，这个县位于思茅西部的阿佤山区，是一个集边疆、山区、少数民族、贫困“四位为一体”的国家级重点扶持县。5个来自西盟县的儿童，家境十分贫寒，温饱都尚未解决，所有的家产只是几张睡觉的床。对于他们而言，没有太多的业余生活，除了学习，这些只有10岁左右的孩子都已成了家庭的劳动力，过早地承担起了支撑家庭的责任。在他们所生活的地方，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繁华，只有一层层的大山和农田。不过，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学习，都是班上的学习尖子，学习成绩优秀。和大多数孩子一样，他们天真、活泼，但和城里的孩子不同，他们更加淳朴。

交不起每星期3斤口粮

姓名：娜稳

年龄：9岁性别：女

家庭住址：西盟县岳宋乡岳宋村

家庭成员：父母，两个姐姐

家庭状况：免费的安置房3间，2头猪，10多只鸡

想象中的上海：大海，高楼

娜稳与岩雪同在一个学校，但娜稳的家离学校近，也有3公里，她每次跑步回家吃饭。

不是因为家里有好吃的饭菜，而是她交不起每星期3斤口粮。

“其实，学校的伙食比家里好。一周有2顿肉。”李春锋副校长说，他们学校有自己的田地，带学生一起劳动，算是劳动技能课的主要内容，这样就不必花钱去买蔬菜。再把剩饭剩菜收集起来养猪，这样学校就有自己的猪圈，比起外面7元一斤的猪肉，李春锋觉得饲养猪的成本低。

“半斤米在学校只能一个人吃，但在家里半斤煮稀饭可以让一家人吃。”娜稳的父亲大岩枪道出了实情。娜稳家今年收割的稻子只有8袋，大约500多斤。还要归还年初向别人借的口粮，今年的温饱问题，又成了大岩枪焦虑的事情。

大岩枪的两个大女儿，一个15岁，一个13岁，都出去打工了，只能做保姆，带带孩子，一个月只有100元，农忙时两个女儿都会回家帮忙。早报记者 周文天

不到10岁学会了喂猪烧菜

姓名：田荣幸

年龄：10岁性别：男

家庭住址：普洱县梅子乡民乐村

家庭成员：母亲，妹妹，父亲去年出去打工至今未归

家庭状况：8头猪，一亩多地，2万元负债

想象中的上海：应该很繁华，有很多高楼

田荣幸的家距离普洱县城有80多公里，全部是盘山公路。12月22日中午，在班主任的带领下，记者见到了10岁的田荣幸。皮肤黝黑，瘦小和不善言辞是他给记者的第一印象。

为了迎接记者的采访，他特意换上了校服，白色和绿色相间，上面有很多污垢和圆珠笔的划痕，不过田荣幸说，这是他最好的一套衣服，尽管已经是12月，他依然只穿着一双凉鞋。

正如田荣幸在信上所说，他非常喜欢画画，在10多平方米的客厅墙壁上，贴着很多他画的画。

田荣幸有一个6岁的妹妹，在母亲出去忙农活的时候，年仅10岁的他不得不担负起照顾妹妹的职责，很小就学会了喂猪和烧菜，在田荣幸看来，这已经习惯了。

和大多数10岁的孩子一样，田荣幸也很喜欢玩，现在他唯一的玩具就是一个溜溜球。

田荣幸的父亲去年出去打工，至今未归，这个家庭全靠母亲一个人支撑。由于缺乏劳动力，在新寨组，田荣幸的家庭非常贫困，家里的一亩多地只能保证全家的口粮。前几年，为了给田荣幸的外婆治病，田荣幸一家已经欠下了2万元的债务，这对人均年收入只有500元的梅子乡人而言，已经是天文数字。

对于家庭的贫困，田荣幸是这样理解的：“家很破，没有新衣服穿，没有玩具玩。”

田荣幸很崇拜自己的父亲，因为他的父亲可以出去打工，“爸爸说他打工的地方有很多高楼大厦。”“上海应该很繁华，有很多高楼。”他没有更多的词汇形容想象中的上海。

22日下午2时，田荣幸回到学校，他告诉最好的朋友陈玺任他要去上海了，当全班同学得知这个消息后，围着田荣幸向他祝贺。

学习好，不爱说话是同学们对他的评价。早报记者 陈辉楠

5元的运动衫是他过冬的唯一一件衣服

姓名：扎儿

年龄：12岁性别：男

家庭住址：西盟县勐梭乡班月村

家庭成员：爷爷、奶奶、父母、妹妹

家庭状况：简陋的房子、4头猪

想象中的上海：繁华、美丽，在海上

见到扎儿时，正逢他在吃晚饭，端着一个碗，里面一块米饭，上面有一份白菜烧肉，礼拜四晚上是民族小学改善伙食的指定日子，而在平时只有蔬菜。

12月底的西盟，天气已经比较阴冷，特别早晚的温度不足10℃。扎儿戴着半截手套，穿着只有一根带子夹在脚趾尖的那种拖鞋，裤子左膝盖有两个洞。上身穿着一件上世纪80年代的运动衫，那是他妈妈挖野菜卖了5元钱从小镇上买来的，那也是扎儿过冬的唯一一件衣服。

扎儿说，他夏天都赤脚，天气凉了才穿起拖鞋。此外，他还有一双布鞋，那是扎儿10岁生日时，妈妈给他买的，但现在已经破了，他舍不得扔掉，洗好后藏在自己的小箱子里。

每到周末，扎儿就回家，他也不知道多远，反正只知道5时10分放学，到家已经天黑了。在北回归线以南的西盟，即使冬天，一般也要7时30分以后天才黑下去。后来记者问当地人，从扎尔学校到扎尔家至少13公里，都是泥泞的山路，要翻越六七座山头。

“一个人走路怕不怕？”记者问。“有点怕。”扎儿说着有点生硬的普通话。

扎儿很懂事，回家后，一般礼拜六一早出去放牛，小小年纪可以同时照顾2头黄牛，2头水牛。一直放到傍晚才回家，还要帮家里煮饭。中午，他只带点盐和辣椒，在外面找点野菜，洗洗，拌上盐和辣椒，那就是午餐了。

礼拜天，扎儿还要做一件事，就是炒辣椒，那是他带到学校去的小菜。

班主任李春梅说，家长把孩子交到学校就跟老师说，现在你们就是孩子的爸妈了。一旦碰到孩子生病，都是老师出钱给看，因为家长拿不出钱。假如碰到大病，有保险公司支付，但只有不到50%的孩子能交纳每年37元的保险费。

问起扎儿，长大了想做什么，扎儿说：“我要当教师，我要给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传输知识。”早报记者 周文天

她从没有用过肥皂 她把苹果留给妹妹

姓名：叶花帮

年龄：12岁

性别：女

家庭住址：西盟县新场乡代格拉村一组

家庭成员：父母，5岁的妹妹

家庭状况：2亩地，2头猪，欠债5000元

想象中的上海：七八层的高楼大厦，蓝蓝的大海

叶花帮只有两双鞋子，一双是拖鞋，另一双还是拖鞋。

记者见到叶花帮时，她露出一脸羞涩的微笑，明亮的眼睛，穿着一件社会捐赠的旧校服，看上去很单薄，但很淳朴。

叶花帮知道记者要去找她，她向同学借了一双运动鞋，还穿起粉红色的衬衫，那是别人送的，她一直舍不得穿。

她就读于西盟县民族小学四(1)班，属于从乡下选拔上来的“尖子生”。她家在新场乡，离县城90公里，开学到现在，还没回过家，不是没有时间，而是没钱乘车。

记者带上叶花帮乘车前往她的家，从早上7时出发，一直到中午12时才到，崎岖而狭窄的山路，只容得下一个车身。叶花帮很少坐车，很不适应，一路呕吐不止。司机见其穿着单薄，悄悄给她买了件毛衣，18元。司机和记者一同买些苹果、梨等，但叶花帮舍不得吃一口，见到妹妹时，她把苹果塞给了妹妹。

到叶花帮家时，其父母和妹妹都在家。正值午饭时间，矮矮的木寨里，一堆柴火上面架了一个铁圈，那就是做饭的地方。记者揭开锅，一小碗汤上面漂着几片青菜叶子，没有一滴油，那就是唯一的菜，而米饭是前一天中午吃下的，不足一碗的分量还需要3个人分。

“粮食不够吃，没有钱买油，肉几个月吃不上一顿。”叶花帮的父亲说，全家2亩地种上旱稻，旱稻的收成很低，一亩只有200公斤左右的稻谷。

叶花帮的父亲还是村小学的代课老师，每月工资170元。

民族小学是国家实行的“两免一补”(免学费、书杂费，每月补助37元生活费)政策的学校，叶花帮才有机会住校读书。每个孩子每年只需交360斤稻谷或300多元钱，就可以吃住在学校，尽管这样，叶花帮目前还欠学校120元的稻谷钱。

记者在其宿舍看到，一间房放了7张床，住14个学生。被子尽管单薄，但叠得很整齐。柜子里只有4块肥皂。叶花帮没有用过肥皂，洗澡最多用洗衣粉，有时连买洗衣粉的钱都没有。“洗衣粉洗头，洗身上，火辣辣的。”她微笑着说。喜欢微笑，是叶花帮留给记者最深的印象。她希望得到的玩具是毛绒小熊猫，问她为什么喜欢这熊猫，她说“憨厚，可爱。”早报记者 周文天

不知道上海“但我想去”

姓名：杨蓉

年龄：7岁

性别：女

家庭住址：普洱县宁洱镇细石头村

家庭成员：父母

家庭状况：2亩地，5头猪

想象中的上海：不知道这座城市

杨蓉是这次上海之行中最小的一个。杨蓉长得非常漂亮，眼睛非常大，让记者想起了当年希望工程海报上的“大眼睛”。可能是因为年龄还小的关系，她并不知道上海这个城市，更无法形容上海的模样，“但我想去。”说这句话的时候，杨蓉笑得很灿烂。

尽管温度只有10℃左右，杨蓉仍然只穿着凉鞋上课。前几天，因为一次摔跤，幼小的杨蓉不小心把大拇指弄伤了。

每天杨蓉都要步行40分钟回家。

杨蓉很爱笑，但却不敢在陌生人面前多说话，显得有些胆怯。最让她骄傲的是她的学习成绩，她告诉记者，上学期语文考了97分，数学考了100分。早报记者 陈辉楠

她唱歌好听但从来没有零花钱

姓名：李壮英

年龄：12岁性别：女

家庭住址：西盟县力所乡力所村

家庭成员：父母，一个妹妹

家庭状况：安置房3间，6亩地，10多只鸡

想象中的上海：有花园，高楼林立

李壮英，不仅作文写得好，歌也唱得好听，她希望有个属于自己的电子琴，于是她幸运地成为云南7名到上海过新年的孩子之一。

李壮英与其他小朋友一样，从来没有零花钱。

家内虽有6亩地，但离家13公里，步行到田地就需要2个小时，劳作非常不便，基本口粮尚能保障。

魏晓柯老师对李壮英的印象是，“她有点内向，但学习成绩很好。”早报记者 周文天

他很听话学习成绩班级第一

姓名：岩雪

年龄：12岁性别：男

家庭住址：西盟县岳宋乡岳宋村

家庭成员：父母，妹妹

家庭状况：安置房几间，10多只鸡

想象中的上海：高楼，人多，很漂亮

岩雪，一个很听话的孩子，老师都喜欢他，学习成绩基本都是班级第一。

在岩雪家中，记者看到政府免费建造的安置房比较宽敞，但家具仅有一个简易的沙发，没有任何电器。尽管通了电，但因为村内其他用户交不起电费，只得用煤油灯。

一个药瓶子，灌上煤油，穿上一根棉线，就是一盏煤油灯。

岩雪的爸爸说，养了10多只鸡，所生的蛋也舍不得吃。他很希望能改变目前的状况，打算养猪，但没有本钱。早报记者 周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