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派来的女儿

小丽（左二）与干爹陈学强一家照的全家福

为了干女儿，周恩碧在食堂打工。

小丽（右）给干妈读报纸

8年前，当环卫职工的陈学强还在贫困线上挣扎，因领导半开玩笑的“摊派”，结对资助了初一贫困生苏丽。

8年来，这个“摊派”的资助不断“升级”，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因为，他们已经成了亲人。

“女儿”面临去留矛盾

重庆邮电大学通讯工程专业大三学生苏丽，下个月将到外省实习。是留在重庆就业，还是到外省寻求发展？前日，在学校帮忙的她再次给干姐姐陈佳打电话讨主意。

陈佳是陈学强的独生女，不过，从苏丽跨进自家，称父母为干爹、干妈起，她就习惯了“姐姐”这个角色。“8年多来，妹妹在学习、交友、生活上遇到困惑和难题，都会和我讨论，我也总是尽力给她出主意。”

老陈一家希望苏丽能留在重庆，“这样可以经常看到和照顾她，如果她想外出锻炼、增长见识，我们一致支持。”

但54岁的周恩碧忍不住道出自己的担心：“就怕走远了，万一遇到事，找不到人商量，再说她也没有社会经验……”

事实上，妻子对小丽的不舍，也是老陈的心声。表面上，他还是安慰妻子：“雏鹰长大了，就应该让它独立去飞；孩子成人了，我们也应该让她去施展自己的抱负！”

老陈告诉小丽，无论将来距离远近，不管有怎样的人生，“只要你愿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我们永远是你的亲人。”

他们之间，为什么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贫困户“摊”上贫困生

一直在陈学强家里进出的“小女儿”，竟不是他亲生的？不知情的邻居很难相信。事实上，老陈是在8年前毫无思想准备地接纳小丽的，当时，还是碍于领导的临时“摊派”。

老陈是沙坪坝区市政委环卫处一名驾驶员。2001年5月，该处组织员工对该区25名贫困生进行对口资助。当时，因上有老母瘫痪在床，下有一女在技校读书，高度近视的妻子下岗失业，全家人就靠老陈微薄的工资度日，因此，他没有加入资助行列。

此后一天，老陈送同事到对口的曾家中学办理资助手续。“当时，校长介绍说，上报学生名单时，有个品学兼优但家境贫寒的女学生被漏报了。”

小丽就是校长介绍的那名漏报学生，与她见面后，同行的工会大大指着老陈半开玩笑地说：“一起来的，就你还没结对子，要不，你来资助她？”

之前尽管没有资助打算，但领导这样说了，加之了解到小丽的父亲离家出走，母亲再婚，家里只有70多岁的爷爷以及高祖母后，老陈犹豫了一会，点点头，应承下来。

就这样，老陈每学年通过学校资助她100元。

资助承诺不断升级

听说丈夫被“摊派”了资助任务，周恩碧提出要去看看小丽。

“一见面，她的朴实、聪明就让我喜欢。”周恩碧主动提出认小丽当干女儿，并在带去的零食中，夹了一张50元纸币递给小丽。

当年暑假，小丽打来电话，说想来看看干爹干妈一家。

“和干爹一家接触后我才晓得，他们的生活其实也很拮据。”小丽了解到干爹一家是穷帮穷后，暗自无数次掉下感激的热泪。

小丽到陈家时，周恩碧找了份替人洗衣服的零时工作，“月工资500元，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在陈家“探亲”的一周时间，14岁的小丽主动洗衣做饭，更承担了给瘫痪在床的婆婆倒罐子、擦身子的“任务”。

此后的周末和寒暑假，小丽到干爹家走动越来越勤。周恩碧说：“渐渐地，我们都当她是回家来了。”进门就找事做，则成了小丽的习惯。

与小丽同批获得沙坪坝区市政委环卫处员工资助的贫困生，双方的资助约定是至初中毕业为止。其他25名学生，如约终止了相互的资助关系。但小丽很幸运，因为老陈对她的助学承诺不断升级。

小丽中考前，周恩碧再次失业，老陈却表示延长助学协议，承诺小丽：“只要你考上高中，我就继续资助你。”

亲生女儿在读书，婆母卧病在床，丈夫仅有1000元左右的工资，他拿什么资助小丽？周恩碧决定外出打工。但她鼻梁上那副1500多度的高度近视眼镜，成了拦路虎。

干爹戒烟干妈打工

老陈的单位知情后，被他们的举动感动，吸纳周恩碧到辖区看守厕所，给予补助。

小丽没让干爹干妈失望，考上了凤鸣山中学。当年，老陈一家也搬到离凤中不远的凤天路新家。

从此，老陈每学年资助她1000余元住宿费，每周给50元生活费，还给买衣服等。

为节约开支，老陈希望小丽走读，但小丽认为住读更有学习氛围。

“既然有利她学习，一年多支出1000多元住宿费也值。”周恩碧想得开，亲朋却为她的亲生女儿抱不平了：“自己的娃娃都待业了，你却打工去供别人的孩子，简直是胳膊肘往外拐。”

周恩碧却说，两个女儿自己是同等对待，“谁愿意读、能读，家里就支持谁。”

2006年，老陈所在单位食堂建成，考虑到他家实际情况，单位将周恩碧特招成零时工。

“当时，我已退休6年，每月有几百块钱的退休工资，解决自己的生活没问题。”但为了承担小丽的生活费、学杂费，周恩碧成了食堂的勤杂工。她每月680元的工资全用到小丽身上。

那年，小丽考上重庆邮电大学，学费靠赞助单位支付，但食宿费却无着落。

老陈还是那句话：“你是自己考上的，我会继续资助你！”

此后，老陈也戒掉抽了几十年的烟，他们要尽力保障小丽每年近6000元的开支。

这个女儿感恩孝顺

小丽4年学业已完成3年，面临毕业，与干爹一家相处的点滴，总是不断浮现在脑海。

“第一次到干爹家，干妈就专门买了鸡腿给我打牙祭。”小丽至今想起干妈给自己夹鸡腿的事，仍忍不住热泪盈眶。“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此后，周恩碧在商场为她买的一双80多元的皮鞋，则成了小丽生命中第一双最贵的鞋子。“之后，干爹干妈为我添置的衣物是三四百元一件，而他们至今还是在朝天门淘二三十元一件的衣服，有的一穿就是七八年。”

小丽说，自己上了高中，干爹为她配手机，每次回校，干妈总要为她捎上最爱吃的肉末豇豆；放学未按时到家，干爹干妈就会打电话追问；看到骗子的报道，干爹干妈总要及时提醒……

老陈和妻子则夸奖小丽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她读大一时，我满49岁，这孩子竟用做家教挣的钱，给我买了件200多元的衬衫。”虽然嘴上责怪小丽浪费钱，但老陈心里像喝了蜜。至今，他都将那件衬衫珍藏在衣柜里，舍不得穿。

周恩碧的生日，总会收到小丽带回的蛋糕。“礼物虽小，但让我们暖心！”

前日中午，记者在食堂见到周恩碧时，她正忙着传菜、端饭。热腾腾的蒸气蒙住眼镜镜片，她来不及擦拭；汗水让镜架直往下掉，她来不及扶正。因为动作稍慢，就会影响下道工序。

对于这样的辛苦，周恩碧说，等小丽大学毕业了，“我就真正歇业，好好和老陈过下半辈子。”

当然，他们和小丽的关系也会继续，因为，小丽和干爹一家约定：对方将是自己一辈子的亲人。

记者 董亿 实习生 杨雪 文 通讯员 赵杰昌 摄

网络编辑：孔祥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