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时尚教练

初次见到教练，他举着手机坐在副驾驶室冲我招手，示意我到车子边来。我放下手机走过去，坐上车，他带着我们几个新学员绕着操场，体验一下开车的感觉。

我第一次握着方向盘，操纵起这个庞然大物，心里非常激动。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脚搭在刹车上，一再叮嘱，慢慢开。语调急切，但声音仍然细柔，和他酱赤的脸很不相宜。我暗笑。

他有四十多岁，两鬓有几根白发，眉目清秀，只是眼神倦怠，面色黧黑，实在和我心目中威严的“教练”形象相差甚远。当然，在场地上一群走来走去的教练中，身材颀长挺拔的他还是显得比较夺目的。一身蓝黑色的工作服，胸前别着个微笑服务的笑脸牌子，远远看去还是比较潇洒的。

日子久了，就发现他性子慢，还会偷懒。我们开始学倒桩，看点，都是老学员教，他不像其他教练人跟着车子跑，而是架着腿坐在车库前蓝色的塑料棚里，悠闲地和学员聊天。我有一次坐在车子里摆弄了半天，车子都不动，急得一身汗，朝他望去，他朝我这边瞄瞄，手指了指，两个师兄走过来。等到我一脚踩到油门，车子吼一声向前冲，他才指手画脚地赶来。等到车子停稳了，他说，油门都用砖头支好了，你怎么还乱踩？看着我心有余悸的样子，他轻描淡写地说，记住几个点，慢慢放离合器，倒桩是很简单的。我心想，简单还要你教？不久，别的学员上车，他又让我去教。我迟疑不决。他慢腾腾地说，教别人的同时也是在积累经验提高自身。转过身继续品茶。我们是他的学员，也是他的助教——他美其名曰。

我们休憩的这个棚子里，气氛融洽，这些不同职业不同身份不同地方的人聚在他身边，无话不谈，待久了，还真长了不少见识。有一次一个女学员说教练舞跳得好得不得了，简直是舞神，让我们大跌眼镜。正好教练不在，几个在政府机关上班的男学员揶揄道：“就他还会跳舞，别瞎扯了吧，我们还不会跳呢。”是啊，眼前如此土气的教练怎么能和动感十足的舞神联系到一起呢？教练除了开车子的时候看上去英气勃勃，平时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我们实在无法想象他跳舞的样子。那个女学员说，你们不信晚上可以到广场去看，教练还教人跳舞呢。那天晚上我正好去广场，远远地就望到一个穿白衬衣的男子在一群人中翩翩起舞，如鹤立鸡群，魅力四射。走近一看，竟是教练。我惊呼一声，傻傻地站着，他看到我，有些羞涩地笑了。

原来教练以前是个舞蹈演员，受过专业训练。当学员们知道了这一点，就嚷着让教练表演。在驾校的一角棚子里，在手机播放的《荷塘月色》歌声中，教练的双臂柔美地舞动起来，眼睛顾盼生辉，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学员们为之倾倒，教练的舞蹈才艺比车技更让我们好奇和钦佩。几个女学员缠着教练学跳舞，教练笔直地站立着，好半天才吐出来一句：“行啊，回家先让你老公答应了再来找我。”

学了一段时间的车，方觉得长时间呆在驾校是很疲惫的。虽然劳动强度不大，但日晒雨淋，眼前晃动的是车子，耳朵里塞的是车声，单调而乏味，特别是夏天，空气里也像是裹着滚烫的噪音。教练们个个晒得黑黝黝的，整个白天都在驾校，不得离开，重复着教几个动作，的确很倦人。教练白天教车，晚上坚持跳舞，一静一动，相得益彰。跳舞既让他保持了好身材，又调节了情绪和状态。他是如此平凡的人，却能在生活中自得其乐，时尚得可爱。

此刻，他打着把女学员的蕾丝小阳伞，站在烈日下，现身指导，强化训练。快要考试了，他细柔的嗓音明显调高了音频。当然，谁都知道，他带的学员都会通过，并且彼此感情深厚，还都会喜欢上跳舞。

□杨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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