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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的盛宴》得失篇 陆川:我特想抽自己一嘴巴

2018-11-28 01:16:31
导演陆川(左)给演员讲戏 韩信被囚 晚年的刘邦常常身陷噩梦 项庄舞剑  对于片中的室内照明,陆川坚持只用蜡烛来营造真实感 “鸿门宴”人物众多 《王的盛宴》要讲述的是一个“生存者的游戏”

羊城晚报记者  李丽

鸿门宴的故事家喻户晓。对于这个被拍滥了的题材,陆川[微博]的选择是迎难而上。《王的盛宴》将于11月29日公映,导演陆川说:“如果说我拍过的四部电影里面有一部是百分之百拍给中国人看的,那就是这一部。”不过,诚意十足,遗憾同样十足。在陆川的想象中,这应该是一个两千年前中国人的“生存者游戏”,对应起来,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都应该呈现出与今天并不相同的自然生态。但这些,因为预算的限制和中国目前电影工业的不成熟,最终无法达到陆川的设想。对于即将走进影院的观众来说,《王的盛宴》或许只是一部或好看或一般的电影而已,但对于陆川来说,这更是一次追寻梦想但最终还差一步的终生遗憾,但他庆幸,在自己还能摔得起跤的时候“去摔了这么一下”,而且他问心无愧:“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剧情】

两千年前的中国,秦王暴政,诸侯起义。血雨腥风的战场之外,散落着建立在密林深处的城邦。被战乱和饥饿折磨得双目黯淡的游民、被梦想和野心灼烧得两腮凹陷的思想家、各种谋臣志士,怀着同一个梦想,穿梭来往于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注定要改变这个时代的英雄们,就在这个时候登上了历史舞台。

项羽和刘邦,两个反对秦暴政的起义领袖,带领各自的势力为自由与安乐一路厮杀,同时也在向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力与无限财富的王朝核心———秦王宫步步逼近。刚烈而冲动的霸王项羽在“鸿门宴”上错失了杀掉刘邦的机会,只能将一腔热血洒向乌江,与深爱的女人虞姬含泪诀别。刘邦和他的吕后,以及他的谋臣韩信、张良、萧何们,则忍辱抗击到最后,成为了辉煌宫殿最终的主人,但另一段杀戮却在这森森耸立的帝国高墙内无声蔓延……

陆川将摄影机架到了两千年前的密林深处、城池墙边,让观众近距离目睹英雄之间的相互博弈,并试图从中发现历史深处的真相。《王的盛宴》不仅涵盖了“鸿门宴”这一耳熟能详的典故,更再现了刘邦、项羽、韩信等历史人物波澜壮阔的一生。“鸿门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霸王别姬”、“鸟尽弓藏”等典故,在《王的盛宴》中,将以崭新的历史视角作出诠释。 

“我坚信,如果回到过去,回到两千年前那个奔腾的时代,那将是从景观上迥异于千百部所谓古装片的景观,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奇观。”———陆川  

【选择】

用什么方法讲述历史?

陆川的选择:悬疑

“阅读历史,你的脑袋里会冒出很多问号。比如楚汉相争这个流传了几千年甚至写进中学课本里的典故,这里面却有很多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比如,鸿门宴既然是一场宴请,按理说所有人都不能带武器,而樊哙冲进去想救刘邦的时候,手里居然拿着一面盾牌;再比如,《史记》里写当时项庄舞剑,项伯也站起来拿了一把剑出来对舞,那他们的剑又是从哪里来的?我知道那些写作者都会面临这些问题,他们的习惯就是自己给答案,但我的态度就是电影里一句台词:很多真相都是隐藏在黑暗深处的。我用悬疑的方法,告诉大家历史有很多破绽———逻辑上、情理上、时间点上。我想告诉大家,我们面临的历史其实更像一张渔网,破绽百出。我拍这个电影,就是想和大家分享我对这些历史疑团的‘推理’结果。”

用什么角度还原历史?

陆川的选择:距离

“有时候,我觉得距离是一种态度。拍鸿门宴这个题材一开始被所有人认定必死无疑,因为它已经被拍滥了,而且古装片这个模式已经形成了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规矩,所有人都在消费历史。你觉得这东西已经烂了,你再去拥抱它,跟它一样,那么你也烂了。你必须相信自己是个初生婴儿,必须跟历史保持距离。刚开始,我一说这是古装片,造型师自己就能弄出一堆衣服来。你问他衣服为什么应该这样,他稍微懂一点就跟你说哪里哪里出土过,但你再往深一问他就不知道了。我说出土的是一个王侯墓,那老百姓的衣服是什么样?就像现在大款开的宾利,一万年以后,从大款的墓里挖出一辆宾利,一帮人拍电影就让所有人都开宾利,不是脑袋进水了吗?我们现在的古装片就是所有人在街上都开着宾利!再说摄影,你看以前的古装片,大殿里面全是亮的,因为上头打一层灯板照明。但我一看说拆了,摄影师问为什么,我说以前没电,所以屋里面得黑。他说黑怎么曝光?我说那我不管,得黑,你可以点蜡烛。刚开始摄影师还将信将疑,但点了以后他特别喜欢。”

用什么东西丰满历史?

陆川的选择:细节

“或许有人说,细节太多了,会束缚创作,我倒不这么觉得。我觉得戏剧跟真实其实不是对立的,我觉得恰恰是你缺乏细节的时候,就要开始编造了。现在这部戏所有的戏剧性都建立在那些细节的饱满上。我一直要求,你给我越强烈越细致的东西越好。如果我全片都能有这么多的细节,我的助手能够提供更多历史的美术,我想这部戏也许还会更加丰满一些。有了细节,我就能有更多的灵感,创作起来特别舒服。”

“古装片过去一般都是拍得比较富丽堂皇,我这次的要求是让他们拍得狼狈一点,这样效果能够更主观一点,更靠近一点,更有呼吸感一点。”

———陆川  

【场景】

“我说这是水城,大家都惊呆了”

场景搭建:秦皇宫

“我说这应该是个水城,大家都惊呆了。我觉得当时有很多森林,气候都不一样,而且刘邦、项羽都是楚人,他们都是习惯生活在水边的。那个时候的人不可能把所有树砍掉,修成柏油马路,然后在柏油马路上盖一座宫殿,而是会找一处山坡,傍山建一个殿,到了水边可能还做个栈桥,特别自然的那种状态。我画了很多图,最极端的就是在山上,山顶有个火山湖,还有个很棒的山林花园,整个宫殿群都在里面。这段历史还有一点很重要:项羽就死在水边。水真的很重要,我希望电影会有一种湿润的气氛,但我看现在很多片子都不太注重水,关于那个时代的片子都拍得非常干旱。

“这有猩猩的嘴唇、大象的鼻子”

场景搭建:宣城

“跟秦皇宫相反,宣城是一个市井的地方。当时古书里记载,最好吃的是猩猩的嘴唇、獾的蹄子、大象的鼻子。我就想,那时候菜市场应该挂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可能很多人觉得这跟电影没关系,没必要表现,但对我来说它们很重要,因为你要让大家知道这就是那个时代。我觉得市场上卖什么肉,或者街道上在走的人手里扛什么东西,都不能错。我要求他们去找野猪肉来放到菜市场上,甚至希望他们做一只假的犀牛出来。每天我都有很多想法,但很多都没有实现。当然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我们的道具部门每天都在采购各种各样的仿制文物,还去研究剑是怎么做的、刀是怎么做的,真的快忙疯了。这个电影里面所有景都是硬搭出来,没有一个是用所谓的模型,包括水道都是硬搭出来的,花了好多钱。”

【戏码】

绞杀韩信

“张震[微博]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

“绞杀这种刑法,我确实去查了一下,最后就决定一绞一绞这么绞死,因为我觉得这样看起来还干净。另外还有一个理解,吕后杀韩信其实不是为了杀他本人,而是要杀掉一种意见,杀掉一种声音,所以必须有那么一个围观的场景。当时我们做了一个机关,张震(饰演韩信)可以自己在那里绞,他特别让人感动,一直在不停地紧了又紧,我都能看到他眼珠子都爆出来了。有句话这么说:你选择了谁,就选择了什么样的命运。我觉得这次在演员上我都选对了,不管是刘烨也好,张震也好,吴彦祖[微博]也好,包括秦岚[微博]、沙溢[微博]、聂远[微博]都选对了,他们在电影中表现的这个结果是令人难忘的。”

项庄舞剑

“舞剑不能是扭胸扭屁股”

“我觉得项庄舞剑的剑舞应该是质朴和不着痕迹的,它不能像是一个舞蹈专业的老师编出来的,他不能跳出来扭胸扭屁股,也不能有很多武术动作。一个劈一个刺,就这么简单。最后,所有像武术和舞蹈的都剪掉了,剩下‘四不像’的我就留下,因为这些东西大家基本上都没见过。项庄几次刺杀,刘邦怎么躲?当时我的设计是所有人在吃熏烤的东西,烤完了直接拿上来吃,因此演员手里有个肉叉。我就设计刘邦一下就用肉叉把剑给别住了,之后项庄又用剑把他的肉给挑掉了。有了这个肉叉就丰富了,没这个肉叉刘邦就只能拿手指头掐了。”

【遗憾】

“我不缺想象,但我很缺钱” 

这个电影,我们当初想的比现在呈现的好多了,但如果都要做出来,那可能要上亿元的预算。比如我希望复原那时候的生态环境,我想拍到人物在森林里跑,旁边有大象有狮子有犀牛,河里面有很大的鱼在游,天上有各种各样的鸟在飞,但最后都没有拍到。我一直觉得环境是很重要的,这能解释当时为什么会出那么多豪侠之士,因为人和自然生活在一起,会变得很简单。就像刘邦杀韩信,我理解中就是一场生存者的游戏。

在中国拍电影,施工队要的那个价吧,都是巨高无比,但是他们做的效果糙到不能再糙了。中国现在拍电影的方式太传统了,美术部门不懂得如何用现代技术去完成一个构想。但是你想跟新西兰公司合作,动辄都是一两千万美元的预算,比我的电影还贵。

我看《泰坦尼克号》的时候挺崩溃的,我觉得自己不缺这种想象,但是他们就可以做这么一艘船然后就把船上所有人的服装都以这种方式做出来。我特别想列一个单子,把我在《王的盛宴》里想呈现但因为没钱没能呈现出来的都列出来,这个单子就是一嘴巴,永远抽我自己。你不知道我是在以什么状态逼迫大家,但就是逼不出来。这部戏我不知道将来在市场上是成功还是失败,但是我心里已经觉得自己重重地摔了跤。这件事是我要自己一生都要吸取的教训,我的团队组织可能是有问题的。 

“太多人插手,剪辑走弯路” 

我觉得我这次在剪辑方面一直在走弯路。我当初弄《南京!南京!》的时候,觉得不管别人有没有想清楚,自己一定要先想清楚,因此在剪完之前没让任何人看,一直折磨自己折磨剪辑师。但是这次,我在剪的过程中,看的人太多了。我虽然是固执的人,但是当投资方尤其是海外投资方的声音发出来的时候,你不能不管。我感觉就像怀胎十月,孩子得生出来你才能去评判,但是现在感觉怀了第二个月的时候就得拿出来看,手指头是五个,过两个月再一整,就变成一只手二十个手指头了。 

这个弯路可能未必是件坏事,但后期周期就变得很长,整部电影踉踉跄跄冲向终点。这是我拍电影以来,自己内心最纠结的一次,觉得身上有很多链条。这是我以前拍戏感受不到的,或者也没有人敢把这链条放在我身上,因为我不会在意这些东西,但是这次好像自己逼着自己要学会听别人说,你突然发现这个束缚的力量特别大。

“觉得我的梦想没有完全实现,甚至有大部分没有实现,我用了一个错误的运算做了一个正确的电影。”———陆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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