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胡金铨看苏照彬的《剑雨》

美国影评人大卫·波德维尔曾在《娱乐的艺术——香港电影的秘密》中将张彻、刘家良、胡金铨相提并论为“武侠三大导”，赞许他们“同在功夫武侠片段式结构及武打常规的基础上，开创出崭新的天地”。其中，张彻与胡金铨分别代表着六十年代新派武侠的两种不同风格，而吴宇森师随张彻并在八十年代后将张彻式的暴力进一步放大为“暴力美学”，但在吴宇森监制、苏照彬执导的最新武侠片《剑雨》中，则可以看出苏照彬更多是承袭延续着胡金铨的风格，并将之与当代的“俗文化”融合。

　　人物：侠女行江湖

影评人张建德认为胡金铨以《大醉侠》重建了女侠的形象，“将侠女的原型发展出一个现代化的变奏，并由其他导演加以发展，尤其是张彻的《金燕子》，其中的女侠形象罕有地有别于张彻一贯的阳刚英雄主义”，而在随后的《侠女》、《龙门客栈》、《迎风阁之风波》等作品里，胡金铨都一再的塑造了形象鲜明的女侠形象。

而在苏照彬的《剑雨》里，应该说导演通过不同细节(如吃面条对应于杀手雷彬)把众多的人物的性格形象生动立体化，但最重要的，显然是林熙蕾/杨紫琼所扮演的女杀手细雨与大S扮演的绽青，前者的从冷酷无情到悟道温情的性格变化，远远胜过于转轮王、雷彬等杀手的比较少篇幅的刻画，而后者的风骚，则带来影片的另一道独特风景。

胡金铨曾谈到《大醉侠》，“该片由一个性格很刚烈的女主角，事实上，戏也是她催生的，是因为她这个角色、非因某部分情节而发展出来的”，无疑，《剑雨》的情节线之一是罗摩遗体，但另一条情节线则是林熙蕾/杨紫琼扮演的侠女细雨。

　　空间：客栈与寺院

侠客，主要是带剑行走江湖的人，而客栈，则常常是三教九流人物停留过夜的地方——在胡金铨的作品里，客栈是正邪对立、生死恶拼的地方，如《龙门客栈》、《迎风阁之风波》等。而在影片《剑雨》里，杨紫琼的住处是客栈的变体(都是租来的暂住的房子)，而有好几处的打斗戏，都是在这家院子里发生。至于杨紫琼的身份暴露的另一场戏，在钱庄里，周围环境的布置也有所类似于客栈。

寺院也是胡金铨电影里常见的空间，如《龙门客栈》、《侠女》等，《空山灵雨》更是将影片的大部分戏都是置放于寺院里发生。相对来说，虽然苏照彬在《剑雨》里的寺院不如《龙门客栈》般充满着险恶重重的机关，或者不像《空山灵雨》般充满着纵横交错的层次感，但他将《空山灵雨》的借助于层次感来表现一层层的进入人物内心深处的设置，简化为简陋的、让人心平气和、修身养性的处所，让人物的心灵在这里得到升华。(陆竹教细雨剑法的最后四招，也是在废弃的寺院里。)

　　涵义：禅意

胡金铨的经典作品《侠女》的英文名，是A Touch of Zen，意译可以是“禅机”，而这也是影片《侠女》的下集的重要元素——高僧慧圆大师的出现、对杨慧贞的教导、高僧被刺杀而死的片段等，都充满着禅味。在另一部作品《空山灵雨》里，禅意同样的成为人物内心是否得到救赎与解脱的重要因素。

《剑雨》里也曾很直接的两次谈到禅意，一次是陆竹舍生取义前对细雨的开导语，另一次是细雨向寺院老丈人的领教时；而且，影片中的罗摩、化身为桥经受五百年的风吹雨打日晒的故事，也都跟禅有多多少少的关联。

此外，像胡金铨的影片里一再出现的奔跑意象等，也在《剑雨》里重复出现。

整体来说，这部“吴宇森作品”更多是延续了胡金铨的武侠电影的传统元素，尽量的弱化了张彻/吴宇森式的暴力美学。只是后半部分没有延续这条胡金铨式路子走下去，而转为俗了。 阿木/文